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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恒的记忆
发布日期:2013-10-09 20:17:12  点击次数:1601
 
   我站在长江之畔,遥望何圩。
   儿子在很小的时候我问他,老家在哪里?儿子眨了眨眼睛,然后一挺胸脯,大声流利地朗诵:老家在泗洪县魏营乡前营大队何圩小队。
   老家在哪里?老家在泗洪县魏营乡前营大队何圩小队。这句话的专利权属于我父亲。我小时候他教我这样说。我生了儿子后我又教给儿子如是说。这看似一个疑问句,实际上是由两人合说的一个陈述句。慢慢地,何圩这个地名被刻进了我父亲下一代人的骨子里。我想,以后我的儿子同样会问他的儿子,他的儿子还会继续问下去——老家在哪里?老家在泗洪县魏营乡前营大队何圩小队。
   这句话将会成为我宿松朱氏族人世世代代的儿歌。如果将这句儿歌再发挥一下——何圩,你是我们的根,你令我们感动,你是我们心中的歌,血脉的魂,甜美的梦,牵挂的情!
   说起何圩,这个地方名不见经传,就连县以上的地图上都没有标点,是我们苏北地区非常落后的地方。我第一次去何圩是一九七九年,大约是冬季。一到何圩,我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邃道,突然走进了远古时代的一个原始部落——低矮的泥土草房,路上牛粪羊粪随处可见,脏得闹心;苍黄的天空下飞来一群麻雀,叽叽喳喳的,像是饥饿的吵闹;村里没有一棵长得象样的树,都是瘦瘦小小的那种,不是驼背就是弯腰……
   生在长江之畔、身居灵山秀水之乡的我,看惯了层峦叠翠、潺潺流水,突然来到何圩,我感觉很不适应。一眼望去,何圩有着揪心的残破,伤心的贫寒。
   然而,这是一块热土,是一块神奇的土地,她有丰厚的文化,有神奇的传说,有鲜为人知的故事。
   古代,何圩是何姓宗族居住地,村中有十几户人家。何氏家族为防盗匪,“环村修一壕沟,宽丈余,深数丈,沟植芦苇”何圩一名由此得来。村之东南有一老井塘,常年泉水不断,波光潋滟。村的西面有一个深坑叫龙沟洼。相传古代有一条青龙触犯天条,玉帝大怒,对其处以雷刑,青龙被雷击后坠落何圩村西形成一坑。村中有两口井,曰:东井西井。两井相距仅五十米,东井水质清洌,但煮沸不能饮用;而西井水如泉水一样的甘甜。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,两井相距这么近,而水质却大不相同,要想揭开谜底,可能要请地质专家解析,或请赵忠祥来讲“探索发现”。上世纪70年代夏汛暴雨揭开了东井的神秘面纱,雨水冲出了大量的陶罐、人兽骨。文革后期,东井被发掘。据专家说,此井系古代人的旧址遗迹。原来何圩这片神奇的土地,还蕴含着古老的文明!村里的奇事很多,相传大清康雍时期,老井塘突然发怒,泉水喷涌数丈,之后,何氏族人被洪水冲入下游不知所踪,村中仅剩一家孤儿寡母。双沟紫阳堂九世祖大英公(孝廉科举大人)经商途此地歇脚。他了解到村中的情况后,应寡妇的要求,以两斗碎银从寡妇手中买得何圩方圆几里之地。他说,先交押金碎银一斗,另一斗容日后再付。谁知这位寡妇收到一斗碎银后就带着孩子去向不明,从此再也没有回来。真相往往扑朔迷离,这位寡妇还有一斗碎银没收就不知所踪,应收的钱不要,这于情于理都无法说通。这一迷离现象,让人联想起老井塘为什么突然发怒的事来——难道是何圩的土地易主?何圩的地势很高,一般没有水灾,这水灾难道是上天的安排?难道孤儿寡母是由神仙变化的?如果不是,那他们为什么没有被洪水冲走?当然这是一种猜测,是一种臆想,往往解释不清的问题喜欢用猜测和臆想来解释,成为了一种不是解释的解释。大英公为守诚信,许多年都没让他的子孙来到何圩定居,一直到乾隆年间才让其长孙敦让公到何圩落户。大英公生前反复嘱其子孙,要世世代代记得欠何姓人家一斗碎银,何家什么时候来要了,就要什么时候给,不得拖欠,更不能不给。由于何家一直没有人来要这一斗碎银,因此村里的长辈们一直不同意更改庄名,故,何圩庄名一直沿用至今。
   自敦让公迁居何圩以来,朱氏族人在此生生息息达三百余年,现连于此发脉移居外地的人口一同计算,达八百之众。悠悠三百年,何圩这块福地没给朱氏族人带来任何大的灾难。只有一九四零年,为防日寇烧杀抢掠,由双沟广盛糟坊东家、泗州著名乡绅朱金门率众族人加修村圩及加固村东西两座炮楼。为了民族的大义,金川公有宁死不做亡国奴不做汉奸的家训,他号召族人们精诚团结,一致抗日。抗日中有族人死于日寇的屠刀和铁蹄之下,位川公在双沟被日军残忍杀害。巾帼不让须眉,妇救会主席月瑛,挺身前线,成为抗日英模。勇祥公为抗日贡献了自己的一切力量。为民族的解放,迪祥公在解放泗阳时壮烈牺牲;泽饶公在土地革命时牺牲。忠义一曲壮怀激烈,蓝天碧水慰英魂。洪泽湖的涛声不绝,像颂歌,又像一款深情的悲咽。
   和平年代,族人们在此读耕劳作,耕耘风雅,播种文明。族中有传世之宝——《晦安公家训》,家训浓缩了传统文化的精华,用十几个字概括:慈、仁、忠、敬、和、柔、礼、信、义、德、宽、严、恤。家训规定了族人为人处世的准则。其中明确规定“遵重合议意见”。这部古训,居然有民主集中的现代理念。在家族文化的熏陶下,我朱氏家风纯朴,族人识大统,知礼仪,按辈排序,其遗风流韵,被远近村庄广为称道。目前,村里尚存两处文化遗存,一是“孝贞烈”陈老夫人的贞节牌坊;二是贵川公的孝母茔。这里特别提及陈老夫人的贞节牌坊——陈老夫人出身名门,知书达礼,但未嫁夫亡。陈老太爷想为她择婿重配,而她执意不肯。之后,她带来两个女佣穿孝衣素服来到夫家。她一生为亡夫坚守贞操,孝敬公婆,和睦邻里,其德其贞其孝,感动了十里八乡,感动了州府,清光绪二十三年,朝庭为她立贞节牌坊予以表彰。
   何圩朱氏出身名门望族,始祖朱鑑官封金吾将军、都指挥使,在明朝辅佐明太祖和建文帝,位高权重。购买何圩土地的九世祖大英公为大清孝廉科举大人。何圩始祖敦让公系国学生(秀才),他的两个儿子苞公芳公均系国学生。由此可见,何圩朱氏不仅是将门之后,又是书香世家。小小的村庄,人才辈出,历代最出名的文人墨客和专家学者有:大清秀才金川公,他才高八斗,学富五车,乡试荣登泗州文榜之首;永斌,著名书画家,曾获“中国当代书画百杰艺术家、中国当代书画名家、中国实力派书画家、中国当代优秀书画家”等荣誉称号,作品多次获国家金奖、银奖、一等奖;泽竣,安徽省书法家协会会员;永生,宿迁市优秀教师;浩然,交通运输工程博士,现在江苏省交通科学研究院任职。
   何圩的传奇说不尽,何圩的骄傲数不清。何圩人杰地灵,传奇的何圩啊,你在族人心目中永远是传奇。
   于长江之畔遥望何圩,我思潮涌动,万千感慨——
   没有何圩哪有我?没有何圩哪有我宿松的朱氏族人?树高千丈叶思根,不论我身居何地、游走何方,但心系何圩,情系何圩。何圩,我的血脉中有你的颜色,我的心中澎湃着你的声音。
   于长江之畔遥望何圩。我看到了何圩的花生饱满,玉米金黄,闻到了小麦飘香。看到了晨曦中晚霞里,何圩升腾的袅袅炊烟,微风把炊烟扯得丝丝缕缕,东一块西一块地悬挂于天空之下,玉米稀饭小麦饼的香味,陡然唤醒了我味蕾的记忆,好香!看到老人们绽开幸福的笑脸,阅历深深的皱纹里填充的是甜蜜。我看到了牛在低头吃草,羊在咩咩地欢叫。听到了娃娃的笑声,笑声中有乳香的味道。听到了小伙子和姑娘们的歌声,歌声沿着乡间的小道迤逦而来……
   何圩目前虽然欠发达,平均生活水平较低,但儿不嫌母丑,犬不嫌家穷,我固执地认为,何圩的落后和贫穷,与何圩这块热土无关,与朱氏族人无关,贫穷的根源多与历史的因素有关,与地理位置有关,与决策者的圈圈点点有关,与政府的重视程度有关。
   然而,何圩并不穷!何圩有朱氏先人们的精神财富。精神才是无价之宝,物质富有不及精神富有,硬件好不及软件强。
   为挖掘家族精神,在宗亲泽霞、泽霜、泽兵、永好、永庭的大力协助下,宗亲飞来,经几年的努力,已将家谱整理完稿。家谱是不可估量的财富,是家族倔起的文化宝典,是族人的精神典籍。
   遗憾的是,何圩将和许多村庄一样在不久的将要面临城乡改造。村庄将要淡出历史,走进历史记忆的内存。
   然而,何圩这块热土会与天地共存,永远存在族人的心中——那里有先人们矫健的身影,勤劳的脚印,嘹亮的歌声,不朽的精神;她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,她是金黄的田野,她是东方的地平线,希望永远会从那儿升起。
   记忆会在岁月中老去,而何圩在族人的记忆中将会永远年轻。
   我在长江之畔遥望何圩。何圩,我用心灵呼唤你,我把声音调到最磁性的档位——何圩,我爱您,我会永远记住您!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3年9月25日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朱发祥 於安徽宿松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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